2011年9月6日 解放日报 本报记者 陆绮雯 刘颖
“走出去”面临的艰辛常常以不同方式展现,即便是在近邻柬埔寨,上海企业拓展中所遇到的难题也是在国内无法想象的。这一过程考验的是企业的产品技术和管理能力,更考验着海外经营者坚持不懈的勇气和毅力。 盛夏的柬埔寨骄阳似火。 记者到达首都金边后,第一站就奔赴金边港新建集装箱码头,这是上海建工在柬承接的第一个码头项目。工地上一派热火朝天;河道中央,一排排桩基已经打好,码头平台初露峥嵘…… 金边码头,并不是上海建工踏上这片土地的开始。这家上海最大的建筑企业,已经在柬埔寨多个建设项目中“攻城拔寨”。前不久,他们承建的8号公路正式竣工;与此同时,巴萨河大桥工程又破土动工。仅在2011年,上海建工就有9个工程在柬埔寨同时推进。 从2004年援建7号公路迄今,上海建工在这里已累计签约11个大型项目,工程造价从5亿元发展到30多亿元,承接的道路工程总长874.889公里,相当于上海到济南的公路里程。用柬埔寨中国商会会长高华的话来说,“上海建工在柬埔寨是一个名气响当当的中资公司”。 若不是亲临现场,若不是对话面谈,我们很难在繁华都市的办公室里体味海外创业的那份艰辛。 “承建柬埔寨第一个工程——7号公路时,我们仅用三个月时间就实现全线拉通,被柬埔寨首相洪森称为‘中国速度、上海标准’。”讲起初到柬埔寨时的情形,上海建工柬埔寨项目部总经理贺略萨的自豪溢于言表,而对于背后的苦和难,他更愿意一笔带过。
车到山前 拓荒开路
“车到山前没有路”——这是饱经战乱的柬埔寨在21世纪初谋求经济发展时遭遇的现实窘境。 柬埔寨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和古老文化的国家,这片富饶的土地曾孕育“吴哥文明”,但20世纪后30年柬埔寨一直处于动荡状态,至今仍是世界上最为贫穷落后的国家之一。 “有路就有希望!”这是洪森首相反复强调的一句话。然而,在柬埔寨修路,远处是希望,近处则满是苦、难、险。 苦,主要来自于非同寻常的自然环境。 柬埔寨是典型的热带雨林气候,7号公路项目组前期人员进驻现场时正值雨季,原有土路窄小且坑洼,运输进场物资的车辆几乎在沟壑中前行。前期的测量放样工作更是在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里完成,白天作业时,测量人员常常是一裤脚管的红蚂蚁,或被马蜂刺得满脸肿块,或被毒虫咬得鲜血直流,甚至可能与野兽不期而遇;晚上,就地搭起的帆布帐篷并不严实,蚊虫一钻进来,轻则被咬得浑身发肿,奇痒难熬,重则感染疟疾、伤寒和登革热。由于当地缺医少药,一旦得病就比较危险。柬埔寨项目部副总经理潘文龙告诉记者,7号公路工地上70%的工人都得过疟疾,有的甚至得过四五次。 好不容易挨到旱季,日子还好过点。在柬埔寨,旱季才能全面铺开路面施工。这时,工地上的气温常常会飙升到45摄氏度以上,戴上手套也无法握住那晒得发烫的钢材,一天下来,工作服上可刮下一层汗水留下的盐巴。应对恶劣气候,他们只能通过稍稍改变工时或改进装备,来按计划推进施工。 除了工作艰苦,生活也没有保障。工地宿舍非常简陋,工友说些什么隔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。没有正常的水电供应,地下水含碱量太高不能饮用,所有食品和饮用水都要从几十公里外的集市采购。项目建设过程中,上海建工雇佣了当地一些工人,由于物资供应紧缺,一些柬方工人打起了退堂鼓。为了以情留人,中方人员把好不容易弄来的新鲜蔬菜、鱼、肉都让给柬方工人,自己则吃榨菜、方便面,这让柬方工人感动不已,打消了去意。 难,主要受制于当地欠发达的经济状况。 修路需要水泥,而柬埔寨不生产水泥。7号公路一个旱季8万吨水泥的需求,柬埔寨没有一家水泥进口商敢保证供应。项目部直接与国外厂商联系,并与柬埔寨海关沟通,最终得以免税从泰国、老挝、越南的4个厂家进口五个品牌的水泥,从而确保了成本和施工进度受控。由于大量免税进口水泥,柬埔寨海关一度怀疑上海建工在走私,还对工地进行了稽查。最后弄清情况后,他们连声夸奖:“OK!OK!中国人就是讲究质量,做道路路基还在土里面掺那么多进口水泥。” 随时可能碰上生命危险,更是柬埔寨施工的真实写照。 柬埔寨虽已远离战火,但这片土地下数以万计的爆炸物令战争阴影挥之不去。2004年至2005年间,柬埔寨扫雷部队在7号公路沿线共排除地雷和未爆炸物5.8万枚(颗)。即便是在已排过雷的区域,还有隐患。为了防止地雷伤人,项目部雇佣了几头牛车,让它们拉着滚石在已经排过雷的区域作滚动探雷,雇佣有排雷经验的当地雇员进行推土机清表,又挖出并清理各类炸弹、地雷3800多枚,重量达到4000多公斤。一次,项目组一辆推土机在清表施工时,触到反坦克地雷爆炸,推土机的履带一截被炸飞到500米以外;还有一次,施工现场挖出一枚未爆炸的巨型航空炸弹,重895公斤,长约4米,胸径达50厘米,令人望而生畏。 问及最苦最难的经历,建工的游子们还讲述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——施工道路的尽头正是柬埔寨与泰国军事冲突的引爆点,“我们的营地离开冲突点只有10公里,边境冲突紧张的时候,重型坦克在我们身边开过,能够听到隆隆的炮声,看得见滚滚浓烟。有一度形势紧张,我们仍抓紧施工,真的非常担心交战一方落后的侦察仪器错把我们的推土机、平地机当成坦克用大炮轰了。” 就是在那样极度危险、极为困难的条件下,上海建工想尽一切办法,只用了短短三个月,便将186公里全线宽50米的路基拉通并平整完毕,使桔井至上丁原需七八个小时的路程一下子缩短到两个半小时,大大方便了当地老百姓的出行,也为柬东北地区的经济发展注入了活力。
船到桥头 内外集成
洞里萨河两岸的人们长期以来只能坐船渡河,因为没有桥。 柬埔寨项目部副总经理华春芳告诉记者,在湄公河大桥建成之前,沿岸车辆过河全靠摆渡船,每艘摆渡船只可容纳4—5辆车。一到休息天,过河车辆排成长龙。 湄公河大桥是上海建工完成7号公路援建工程后,在柬埔寨承接的“两桥一路”的一部分。7号公路项目,打响了上海建工“质量好、速度快、造价低”的招牌,上海建工在柬的经营也快速步入滚动发展的新阶段。2006年,合同金额1.47亿美元的“两桥一路”项目签约;2007年,项目开工,8号公路全长106公里,按照中国的三级公路标准建设,湄公河大桥全长1605米,洞里萨河大桥全长1400米,都是颇有难度的桥梁工程。 潘文龙介绍说,柬埔寨的地质条件比较复杂,基础打桩需要穿过两个岩层碎裂带,湄公河水深有40米,超过国内一般跨海大桥的水深纪录,而且河水流速达3.8米/秒,对施工技术的要求非常高。因此,中方选择施工方案时动足了脑筋,既要体现先进的施工水平,又要因地制宜做到造价合理。 建洞里萨河大桥,上海建工选择了“土”办法:钢栈桥搭建施工平台,建筑塔吊提升混凝土,大大节省了成本及施工时间,原定45个月的工期缩短至25个月就保质保量地完工。建湄公河大桥则采用“洋”方案:大桥的跨度超过我国的杭州湾大桥,桩基深度需达到90米,甚至超过上海金茂大厦和环球金融中心的桩基深度。建工采用国内先进的70多米高6000吨级打桩船,用11天时间打完了水深30米的40根钢桩,用半个月时间在湄公河上搭建了4个水上平台,创造了柬埔寨造桥史上的 “神话”,洪森首相视察现场后感慨地说,上海建工“话不多、进度快”。 两座桥造好后,柬埔寨工程部在全国范围内对上海建工的造桥技术进行了专题推广,柬埔寨几乎所有的造桥企业前来“取经”。 苦干加巧干,上海建工把内部的“集成”做到了极致,而2007年底开始,上海建工相继承接了4个公路项目,管理已从施工总承包转变为项目总承包,这就意味着要负责协调中国设计规范与当地环境、习惯和条件的适应,要协调项目前期准备与当地政府关系,还要管理好专业设计、勘测单位和专业施工单位。这是一项外部集成的系统工程,做好了就能形成外部的价值网络链,全面打开当地市场。 贺略萨坦言,在柬埔寨建设施工的技术难度更大。第一,柬埔寨的土质差,不适合铺路,筑路材料、施工工艺都要改进,以解决道路稳定性问题;第二,柬埔寨雨季长、雨量大,国内的施工规范、施工经验都不适用,道路的质量控制、雨季维护都需要摸索研究。 “去年旱季开始,通过改变道路结构、施工工艺、材料配比等,逐步掌握了在柬埔寨这样气候条件下的施工规律、施工特点和施工工艺,道路结构稳定、路面舒坦,质量更上了一个台阶。”此外,建工还专门制定了“分包商”管理条例,规定准入门槛,明确考核制度,设立淘汰机制,帮助他们完善自身管理机制,帮助他们不断更新技术,帮助他们提高风险意识。 无数汗水洒在路桥工地,深情厚谊播向邻邦土地,《柬华日报》、《星州日报》、《华商日报》,柬埔寨各大媒体上频频出现上海建工的整版报道,甚至美国媒体也关注到了中国企业在柬埔寨的耕耘:“在柬埔寨的西北部地区,有一支中国队伍默默无闻在修路,进展神速。”上海建工柬埔寨项目部还被集团授予“坚忍不拔,特别能战斗的项目部”,并荣获上海市“工人先锋号”。 荣誉面前,他们仍然清醒,上海建工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海外部副总经理汤峻说:“战斗还要继续,因为在海外,每一个举动都事关国家形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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